姜喬呆呆地看著呂風，眼睛登時便紅了。呂風拉著她進了屋，掩上了門，又拉著她坐下。姜喬看著呂風，忍不住伸出手去理了理呂風鬢邊的亂發，帶著哭腔道：“你是為了救我的孩子……”可還沒說完，便哽咽了。

呂風嘆了口氣，道：“喬姐姐，其實，我還沒有真正救活你的孩子。”

姜喬聽了這話，不由得楞住了：“什麽？”

呂風道：“我用盡渾身靈力，趁她魂魄未離體時將她的魂魄封在了體內，也因此她還有活著的跡象。可她魂魄仍不穩，而我如今也耗盡了所有的靈力了。”呂風說著，抱歉地看向姜喬，道，“若想讓她活下去，只有不停地向她體內輸入靈力，直到她的魂魄穩固下來。我的靈力還能讓她支撐個三四年，那之後，如果沒有靈力輸入而她魂魄仍不穩的話，她就……”

姜喬聽了，低下頭，想了一想，輕聲道：“看來，如今我是必須得修行了。”

呂風點了點頭。

姜喬看向呂風，有些不忍地問道：“你是因為耗盡靈力才會變成這樣的？那你有沒有覆原的法子？我……”

呂風一笑：“我只是突然耗費太多靈力才會這樣的。給我半年時間，我好好修行，也就慢慢變回去了。”說著，她頓了頓，“只可惜我的法術不能似從前那般了。容貌易覆原，法術可就不是這樣了。”

姜喬也沈默了。半晌，終於開口道：“你為我做了太多了。”

呂風低下頭，道：“早就說過，你是最後的祭司，我是最後的巫師，我們兩個註定是要相互扶持的。”

姜喬想了想，終於下定了決心，對呂風道：“我們走吧。”

呂風有些懵：“什麽？”

姜喬道：“等半年後，你身體一覆原，我們就走！帶上我的兩個孩子，我們離開夏宮。”

呂風問：“你不報仇了？”

姜喬道：“報仇有千萬種方法，留在夏宮雖容易些，可我卻片刻都不想在這裏待了！這裏有人盼著我死，我怎能留在這裏？”說著，姜喬握住了呂風的手，問，“你呢？你可願同我一起走？或者你仍舍不得那人，想陪他，也是使得的。”

呂風聽了，嘆了口氣，道：“他一直不待見我，我也不想多耗了，”她擡起頭，“我同你走！”

姜喬從屋裏出來後，便順手掩上了呂風的房門。武柳迎上來，問道：“娘娘，呂姑娘她如何了？”姜喬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，一邊走一邊道：“她太累了，不想見人，需得好好養養。今後，你們只需給她把要用的東西放在門口就使得了，不必進去看她。”武柳聽了，便點了點頭。

姜喬走著走著，忽然停了下來，看向武柳：“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。”武柳問道：“何事？”姜喬微笑道：“你為何如此忠心地跟在我身邊？這兩天，章臺宮中的人見了我都是躲，唯有你姐倆還敢上前服侍我。”

武柳聽了低下頭，想了一會，跪了下來，最終還是開口了：“娘娘，奴婢的祖父，本是馮國的。他是個巫。後來馮國發生巫族之亂，馮國大肆屠殺巫族，祖父聽說夏國有善待巫族的祖訓，這才遷來夏國的。奴婢小時，祖父仍在，他十分疼愛奴婢。祖父額間的紅楓印更是給奴婢留下深刻的印象。也因此，在奴婢無意間看見娘娘額間的紅楓印時，心中便對娘娘有了親近之情。娘娘待奴婢不薄，常常關照奴婢，奴婢自然是感恩戴德。如今娘娘遭此變故，奴婢又怎能舍棄娘娘呢？”

姜喬聽了，仔細看了看武柳的眼睛，只見她滿眼的真誠。姜喬嘆了口氣，扶起武柳，道：“是我多想了，我對不住你。”武柳搖頭道：“娘娘多想也是應當的。”

姜喬便接著往前走，卻不回房。武柳忙叫住姜喬：“娘娘要去哪裏？”姜喬停了下來，回頭道：“去向王上請罪。”

她還要在這宮裏過半年，不討好殷季她是過不下去的。她這幾天已經太過激烈了，如果再不服軟，怕是難搞。

雖然她很不想低頭，可她如今不得不低頭了。

她仍是十分虛弱，可還是堅持著一路走到了殷季的寢宮前。烈日炎炎，她在階前跪了下來，武柳也跟著跪了下來。這一招果然好使，沒多久就引起宮人的註意了。她看見一個宮人跑上階去，沒一會，便見一身黑衣的殷季高立於臺階之上。

“臣妾在此，向王上請罪！”她高聲喊道，同時拜了下去。

“請罪？你何罪之有？”殷季略顯冷漠的聲音從臺階上傳來，姜喬擡頭正對上殷季的眸子。她知道殷季是生著氣的，而且，怕是不好回轉。

姜喬低頭秉道：“臣妾不該因誤以為女兒夭折，便遷怒他人，大鬧秀麗宮，劍指王上。”她說著，眼睛盯著地面，高聲喊道：“臣妾有罪，還請王上治罪！”

“治罪，呵，寡人的確是要治你的罪。”

姜喬感覺到殷季正從臺階上走下來，便跪在那裏一動不動。果然，殷季的鞋子出現在了她眼前。她仍是那樣跪著，面上全是汗珠，聲音裏多出了幾分委屈與悔恨：“王上，臣妾有罪……還請王上治罪。”

“你當真知罪？”

姜喬點了點頭，道：“當真。別的尚且不提，王上乃一國之君，臣妾怎可劍指君王？就這一條，臣妾就死不足惜了！”說著，她擡起頭，可憐巴巴地看著殷季，帶著哭腔道：“臣妾當時過於心痛而迷失神志，如今清醒後悔不已。可錯已鑄成，臣妾心中明白這是不可赦的！可臣妾的孩子剛出生不到五天，臣妾實在不想就這樣舍下她……”說著，姜喬的眼淚就掉下來了。

只聽殷季悠悠地嘆了一口氣，道：“罷了，寡人當時聽說孩子不在時尚且心痛不已，更何況你呢？只是你不該那樣大鬧秀麗宮，不該對寡人那般舉動……如今你既然已經悔改，寡人便寬容你些，給你次機會。你好好收收你的性子，若日後再鬧出這般的事，寡人決不饒恕！”說著，殷季一甩袖子回了身，“回你的章臺宮去吧。”

說罷，姜喬便看見殷季走上了臺階，直至再看不見他身影。

姜喬總算松了一口氣。這一關算是過了，殷季不再追究，她可以再穩當地在夏宮裏過上半年了。

武柳輕輕扶了下姜喬，輕聲道：“娘娘，回吧。”姜喬點了點頭，武柳便扶著姜喬起來，攙扶著她回了章臺宮。

殷昀還是沒有回章臺宮，殷季說姜喬如今的狀態不適合撫育兩個孩子。姜喬雖然很氣憤，可還是忍住了，她到時只要尋個借口把殷昀從王後那接出來就好。王美人大概是宮中唯一一個仍與她親近的妃嬪了，經常把殷珺帶到章臺宮同姜喬玩。姜喬向來疼愛殷珺，王美人的舉動更是打動了她，也因此，她同王美人親近了不少。

殷季給她的女兒起名為殷瑤。殷瑤一直體弱多病，因此周圍常常是太醫環繞。每當姜喬看見女兒那般小就要吃藥之時，心中便恨得靳月牙癢癢。只可惜她手裏沒有證據，而她在向殷季請罪時也把大鬧秀麗宮的理由說成了是“遷怒”，如此一來，還真沒有辦法光明正大地解決靳月了。

殷季就沒有再去過章臺宮，如此一來，姜喬便有時間每日都跟著呂風學習她從前排斥的巫術。如今她學習巫術不為別的，只是為了她苦命的瑤兒。呂風因從前便修行過，因此長進很快，而姜喬卻是沒什麽慧根的，學起來實在是不容易。最後到六個月之時，呂風的面容基本恢覆如常，除了鬢邊仍有白發之外幾乎同從前一般了；而姜喬，連最基本的定身法都不精通，就別提別的了。

可呂風還是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。從前的她法術高強，施展輕功時連影子都見不到，如今的她卻只能像平常人一般一步一步地走。如今的她，只比普通人強一點。

入冬了，六國的大戰也停了。

這場持續了兩年的六國混戰終於結束了。在這混戰裏，各國都投入了以萬計的人數，楚燕吳三國更是投入了上十萬的兵力。但最終的結果，卻是除了夏國之外，其餘五國都損失慘重。燕國失了南邊的地界，楊國版圖幾乎縮小了一半，楚國得了北邊寸土卻失了西邊要塞，吳國的版圖倒是沒有大改，但是其在戰場上死傷人數卻是列國最多的。馮國的疆域也沒有變化，可馮國本來正在變法，削弱宗室廣招人才，卻被這一戰一下子打斷了。如今的馮國是內憂外患，岌岌可危。

而夏國，大概是唯一一個嘗到甜頭的國家了。戰火始終沒有燒到夏國本土，夏國也趁機奪取了楚國的大片土地。除了因為軍機洩露而損失一萬人馬之外，其餘的戰役幾乎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。夏國，如今已然傲視群雄了。

程蔚、林千楚班師回朝了。

呂風打開窗子，立在窗邊的陰影裏向外張望。姜喬見了她這模樣，不由得嘆了口氣：“還是想看他？”呂風回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：“習慣了。”說著，她就掩上了窗，坐到案邊，拿起就被大飲了一口。

姜喬看著呂風拿起的酒杯，仿佛自言自語般地說道：“我從武柳那借來了宮人穿的衣服和車夫穿的衣服。五日後的立冬，宮中會有小宴，我趁機把昀兒接上。然後你我就趁著月黑風高，一個扮作宮人，一個扮作車夫，拿著我的令牌，裝作出宮采買。”呂風點頭道：“聽起來不錯。”又笑了，“我還沒駕過車呢！到時候你讓我扮作車夫，讓我過把癮如何？”姜喬一笑：“自然可以！”

兩人正說著話，忽然見武清來了：“娘娘，王上來了。”姜喬眉頭一皺：殷季？都半年不見他人影了，怎麽忽然來了？

她理了理鬢邊碎發：“帶本宮去見他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我覺得，似乎下一章寫完後，我就可以把無cp的標簽改回來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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